小伙种南瓜

  从前,有个小伙子,叫阿周。他种着田主家的半亩地,守着一间茅草棚,孤孤独单地生活。
  他的生活过得太寒心了!一年一茬庄稼,只得种,不得吃。两只肩膀养一张嘴,还干一顿,稀一顿,饱一顿,饿一顿。
  怪他懒吗?不。他冬季犁,春天种,夏季锄,秋季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哪一天闲过。
  怪他不会种庄稼吗?不。背、挖、犁、耙,没有一样他不会做;谷子、玉麦、红米、莜子,没有一样他不会种。
  他种的粮食哪里去了?他的粮食,一半在地里被乌鸦、耗子吃了,一半被田主驮走了。
  阿周为了能吃到几顿饱饭,想了不少主意。
  前年,阿周想,田主爱吃白米,不爱吃玉麦,种了玉麦,大概他不会来驮了。
  他就不再种稻谷,全部种了玉麦。
  玉麦的收成很好,可是,一半粮食仍旧在地里被乌鸦、耗子吃了,一半被田主驮走了。
  去年,阿周想,田主爱吃玉麦,不爱吃苦莜,种了苦莜,大概他不会来驮了。
  他就不再种玉麦,全部种了苦莜。
  苦莜的收成很好,可是,一半粮食仍旧在地里被乌鸦、耗子吃了,一半又被田主驮走了。
  今年,阿周想,田主样样粮食都爱吃,都来驮走,我就种南瓜吧。田主家有猪、鸡、鸭、鹅、鱼,要吃就杀,他怎么也不会爱吃南瓜。再说,种了南瓜,一年有几顿南瓜吃,也比种粮食一颗也吃不着好些。
  他就不再种粮食,全部种上了南瓜。
  这一年的南瓜又长得很好,半亩地里,南瓜结得遍地都是,有大有小,有黄有绿,横三竖四地睡在地里。特别是靠茅草棚那棵,一蓬只有一根藤,一根藤只结一个瓜,不几天就长得像囤包那么大。
  南瓜长得这样好,阿周心里多兴奋啊!他拔下腰间别着的篾箫,“哩哩嘟嘟”地吹起来。他对着大南瓜吹一阵,又环绕着大南瓜跳一阵;他和着树篷里的画眉唱一阵,又面临大山笑一阵。在他的歌声中,大南瓜长得更大了。
  一天,阿周正要扯南瓜,马铃铛声响了一阵,田主骑着马来了。
  田主看了那些南瓜,兴奋地说:
  “你想得多周到啊,我正愁没有喂猪的东西,你却为我栽好了。”
  阿周装着没听见的样子,朝着大南瓜走去。
  田主朝阿周看了一眼,才发现大南瓜。他三步两步走到大南瓜跟前,绕着大南瓜转了一圈,左摸摸,右看看。他想看大南瓜顶部,但踮起脚尖还没有大南瓜一半高,没有看着。他想,南瓜没有这么大,大概是个宝。于是,他用马鞭敲着大南瓜,问:“这是哪样?”
  “你生双眼睛不会看吗!”
  “这样高大,这样金黄闪亮,大概是老人讲的大象吧!要不,我怎么没见过呢。”
  阿周听了田主的话,顿时想出了个对付他的主意,就顺着他的杆杆爬,说:“你眼力真好呀,一猜就被你猜着了。”
  “那它为哪样不会动?”
  “这是方才从天上降下来的大象蛋嘛,头、脚、尾巴都还没生出来,会动哪样!”
  “它什么时候才会变成大象呢?”
  “不消性急,过两天它就会像小鸡啄蛋壳一样钻出来了。”
  田主据说,大象是人世祥瑞的野物,又高又大,可以骑,可以做活计;哪里有大象,哪里就风调雨顺;哪个有大象,哪个就会当帝王。他越想越美,就眉飞色舞地说:“星宿落到我家了!往后我有大象啦!你要小心照管,我每日都来看一次,若是大象蛋有个闪失,我就砍下你的头!”
  田主说完,骑着马走了。
  阿周向着田主走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骂道:“真是野兽,是害人虫,是吃人精!不管种什么庄稼,不把野兽、恶人除尽,一颗一粒都吃不到,一辈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阿周从草棚内拿出刀来,三下两下将大南瓜砍开一个大口子,把南瓜籽取出来晒着,又把红瓤装进去。隔了一会儿,他又去山上割来一蓬断肠草,熬了满满的一锅水,再将晾干了的南瓜籽倒进锅内浸泡,取了出来撒在地的周围。
  过了半天,阿周到地边看时,南瓜籽不见了,乌鸦、耗子毒死了不少,东一个西一个地躺在地上。他看了心里很酣畅,捡了一只最大的耗子提着,走到大南瓜前,将耗子塞进大南瓜里。
  第二天,马铃铛响了一阵,田主来了。他一见阿周,就恶狠狠地问:“这东西果然是大象的蛋吗?”
  “嗯。”
  “你怎么知道?”
  “仙家告诉我的。”
  “仙家在哪里?”
  “前晚上他下凡来转了一转,又上苍去了。”
  “大象是哪种容貌?”
  “我也没见过。仙家说:大象的鼻子长,尾巴短;耳朵大,眼睛小;身子大,脚杆长。”
  “太好了。”
  田主不知是笑仍是叫地说了一声,就围着大南瓜,一边走,一边不住地看。
  当田主转到被砍开的南瓜旁,阿周指着裂痕,笑着说:“哎呀,蛋壳裂了,快出大象了!”
  阿周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将裂了的那部分瓜揭开,捡了一根小木棒,慢慢地将红瓤扒开。不一会儿,就扒出了一个耗子。阿周只让田主看了一眼,又急忙将红瓤盖上。他大叫道:“瞥见了没有,头脚都变成了!”
  “怎么这样小?”
  “像你一样,刚生下地小点,今后就慢慢长大了嘛!”
  田主笑眯了两只眼睛,他叫阿周将取下的南瓜壳合上去,结尾又说:“小心照看好,若有点闪失,我就砍下你的头!”
  阿周笑笑,说:
  “有我照护着,有仙家保佑着,定心,不会有哪样闪失。”
  田主走后,阿周将死了的耗子、乌鸦捡了一些,丢进有毒的锅里,煮了一会儿又取出来,丢在地的四周。
  过了半天,阿周到地边看时,那些耗子、乌鸦的肉不见了,野猫啦、狐狸啦、虎豹啦都死了一些。他捡了一只最大的虎豹拖着回来,将死耗子取出来,把虎豹塞进大南瓜里。
  第三天,马铃铛响了一阵,田主来了。
  “又长大点了吧?”
  “嗯。”
  “会动了吧?”
  “还不会。”
  田主走到大南瓜启齿处,不等阿周揭下割开了的南瓜,就捡了一根棍子拿着,等一打开就扒了起来。他扒了好一会儿,才把虎豹的屁股部分扒出来。阿周说:“你看,比昨天又长大多了!不要扒了,扒多了不好。”
  田主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丢掉手中的棍子,骑上马,说:“再好好照看,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就砍下你的头!”
  阿周见田主走远了,就将大南瓜里的虎豹拖了出来,剥去皮子,掏出肠子;抱了一堆干柴烧着,将虎豹的肉烤得黄焦焦的,香香的。接着,将肉拿到老虎常常走过的地方放着。他躲在一棵牛角树背面,等着老虎来吃肉。
  不一会儿,老虎就闻着香气来了。他趁老虎吃肉吃得起劲的时候,一跳就骑在老虎背上。他用脚死死地夹住老虎,双手牢牢地揪着老虎的两只耳朵。
  老虎抬着头,向左转不能,向右转也不能,急忙吐出嘴里含着的肉,问:“你是哪个?”
  “是仙家。”
  老虎一听是仙家,吓了一大跳,颤着声音问:“仙家,你来临人世整哪样?”
  “专门收拾害人的猛兽、恶人。”
  “妈呀,这几年我都没伤过人了,饶了我吧。”
  “你以前吃过人,此刻要叫我饶你,你就要为我干事。”
  “只要你不杀我,做哪样事情都可以。”
  “好嘛。此刻到草棚那边去。”
  阿周骑着老虎走到大南瓜边才跳下来。他俯在老虎的耳朵边说了一阵话,老虎走到大南瓜里睡下了。
  第四天,马铃铛响了一阵,田主又来了。
  田主朝大南瓜里一看,见一个大东西横睡在南瓜里,就哈哈大笑起来。他喷着唾沫,说:“我有一只大象啦,往后我不再骑马啦!”
  “往后你要当帝王啦!”
  田主听了阿周说的话,笑得大气都喘不过来。
  阿周笑眯眯地说:
  “田主,明天是个祥瑞日子,大象今天还不能走路,你明天再来拉走吧。”
  “只要你照看好,晚一天也不要紧。”
  “这大象不是一般野物,也不是一般人看到的,我们苗家还没有人见过大象……”“哈哈哈……”“我想给你出个主意,是不是把所有田主都请到这里来,一是叫他们看看稀奇,二是显显你的福分,未来……”“未来早点当帝王。”
  田主又哈哈大笑一阵,立即下令随从的仆人分成几路,到周围寨子去传口信,叫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明天来看大象。
  第五天,太阳方才冒山时分,各处的田主都赶来了。他们一个个围着大南瓜,等着阿周把大象放出来。
  阿周不慌不忙地把大南瓜弄开,拍拍老虎,说:“大象,田主都到齐了,出来吧。”
  阿周话音刚落,老虎“呼”地钻了出来,一嘴咬死一个,东窜西跳,咬来咬去,不大一会儿就把田主全咬死了。
  阿周叫老虎把所有田主的尸体,拖进大南瓜里,对老虎说:“你饿了,就吃这些死人。这大南瓜会飞,我就是坐这个大南瓜飞到人世的。你坐在里面,我坐在外面,我们一同上苍去吧。”
  老虎据说,兴奋地钻进大南瓜里。
  阿周将大南瓜合上,又拿来早就预备好的竹篾箍,箍上了几道。他又扛来一根木棒,用力撬了几下,大南瓜就朝悬崖陡壁滚了下去,不一会儿,老虎就摔死了。
  今后,阿周种地谷,就能吃到地谷,种玉麦,就能吃到玉麦,不再受乌鸦、耗子、老虎、野猫的扰害,不再受田主的抢掠和欺凌。他年年有衣穿,天天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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