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权位,狼狈为奸。轻信小人,种下祸端。
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以为用现代观念来理解这句话就是:人一旦到了某个环境或位子,往往不再是“脑壳指挥屁股”,而变成了“屁股指挥脑壳”,就像出产线上的工人,坐在哪个环节就必需干哪个环节上的事。这一变化往往不被置身事外的人所理解,纵然理解也是如隔靴搔痒,并无切身痛苦。这也是我们一般人看历史上那些著名流物往往以为他们痴以为他们笨的原由。历史漩涡之外的人读历史,犹如鉴赏电影,看戏不怕台高,其实,当我们处在他一样的环境时,大概比他们更糟,在这方面,我们的确要有点“历史唯物主义观”。不过,对于李斯,纵然想设身处地地为他开脱点罪责,也无能为力。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南登会稽山,祭拜大禹。南归程中病死。那时李斯、秦二世胡亥和他的老师赵高在现场。始皇死前有书信要交太子扶苏,也就是准备让他继位。赵高为了扩大自已的权威,找到李斯说,扶苏曾反对焚书坑儒,他又同战功赫赫的上将蒙恬关系很好,一旦他继位,会让蒙恬为相,你李斯只有靠边站,这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李斯不宁愿自已就这样大权旁落。他们狼狈为奸,不但将秦始皇的书信扣留,还捏造书信说太子不孝不忠,让他和蒙恬自杀赔罪。与此同时,又派人装扮成秦始皇,坐在车中,回到咸阳。太子自杀,蒙恬不从,最后在狱中被赵高毒死。
胡亥继位后,吃喝玩乐,不理朝政。李斯身为丞相,不但不提醒,并且还拟定严刑峻法,屠杀正直忠良,钻无能帝王的空子,扩充自已的权势。 “一山不能容二虎”,身为帝师的赵高此时也想进入权威的中心,怎奈李斯是两朝丞相,根基深厚,他一直没有想到很好的措施。一次,赵高找到李斯说,秦王这样下去,实在危险,你要多劝劝他。李斯觉得赵高真正地关心国事,诚恳地说,是啊,这样下去是不行啊,但是帝王居在深宫,我想说也没有时机啊。李斯说,我是人微言轻。下次,帝王有空时我就通知你,你跟他讲讲此刻的情形。李斯兴奋地承诺了。
有一次,忽然有人来找李斯,说皇上闲着,可以去议事了。李斯信觉得真,到了后宫才发现,皇上正在玩乐,李斯忽然到来,搅和了他的好事。几回下来,胡亥很是气愤。赵高乘机进言:李斯在皇上登基时自恃有功,没有被加封,很有情绪。还据说他的儿子正在谋反,赶紧将他们拘捕吧。此外,他还唆使人诬陷李斯。一时间关于李斯父子谋反的消息不胫而走,李斯陷入了人生真正的危难时刻。
常言说:“人心险恶”,这人当然并不是指所有的人。李斯的不幸就在于他碰到了这样一个人。由于一时的轻信,这样一个人不但让他从丞相的位子上栽了下来,并且身首异处,祸及家族。
文心尚存,以言犯忌。抽身不及,技艺离异。
宦海多波涛。碰到危机的时候,官员们怎样公关是一个有趣的课题。大抵说来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型”,有“揭竿举事阵前背叛型”,有“随机应变化干戈为玉帛型”,另有“兵谏言谏型”的。对于文臣来说,选择恐怕不多,只管此时“万言不值一杯水”,但只有尽力言谏了。
李斯知道上钩后,又使出了他出道时的手法,他当即上书秦二世,历数赵高的罪状。可世移时易,二世不是始皇。他的奏章被打回。二世还说:赵高下知人情,上适朕意,朕不任赵高,将任何人?这相当于给了李斯一记清脆的耳光。不得已,李斯只得又去联系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说是上书发起罢修阿房宫,实际是在暗是寻找气力抗衡赵高。没想到二世愈加生气,逮捕他们三人。两冯不愿受辱,自杀而死,只有李斯,被赵高罚打千杖,仍是没死。他仿佛还没明白一样,再次上书二世,不想被赵高载流。又遭毒打。这时,他的大儿子在前方战死,赵高干脆罗织他和儿子谋反大罪。二世愈加欣赏赵高的同时,令李斯受五刑,诛三族。李斯被刺字,割鼻,截趾,砍头,腰斩。他抱负中的与儿子们一道牵着大黄狗,出上蔡东门,打野兔的退休生活化为了泡影。中国第一位墨客政治家就落得了这样一个令人惊悚的下场。
应该说李斯是一个典型的墨客官员。他一方面畏惧自已失势,为了庇护自已的既得利益不惜与异已的政治势力狼狈为奸,要说祸端,那时已经种下;另一方面,他的确又与历史上那些纯粹为做官而做官的人有点不同,不然,他也不会让赵高为自已通风报讯,去同秦二世讨论国事,也就更不会中了赵高的奸计。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墨客从政的两面性:一方面,要在险恶的江湖上站稳脚跟,不得不学会妥协,学会晤和心不和的“合作”;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的精神道义的确往往又成为他放手大干的绊脚石。这两个方面,始终是一个矛盾体在他们的心中发生冲突,区别的时期,矛盾的气力区别。秦始皇时期,李斯放得开,墨客气少一些,这时他是一个被“异化”了的墨客;二世时,在与赵高的斗争中,他的墨客气浓一些,这时他又是一个被“异化”了的政治人物。此刻看来,他的运气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由于自身一开始就被某种气力“异化”的结果,该当墨客时不好好当墨客,该当政客时又不好好当政客,违背了这两种区别职业的内涵规律,因而同时受到了两种法则的报复。那么,这种气力究竟是什么?来自哪里?我个人以为,这种气力就是书交易,只不过是两种区别的表现形式而已。前期,为逞书交易气,量小气狭,暗杀敌手;后期,露墨客缺点,被小人利用。这两种被异化了的气力共同组成了李斯人生悲剧之根源。
其实,历史上的墨客从政,大都碰到过如李斯一样双重矛盾的困扰,只不过他们没有像李斯这样,发生如此严重的角色错位。他们要么从一开始就“天子呼来不上堂”,“将船买酒白云边”,不进政治的“笼子”;要么,“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洁身自好,人在政界,心系黎民;要么“不为五斗米折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要么,“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英雄失路,以死名志。只有李斯,以政客的心态与文化抗衡,又以文化的心态与政治抗衡,所以在我看来,他既成了历史上最残忍的墨客,也成了历史上最失败的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