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2)

  崇祯六年底,义军主力在渑池县境内南渡黄河,史称“渑池渡”,自此义军扩散到河南、湖广、南直隶、四川等地。崇祯七年,马回回、过天星、满天星等人洗劫了湖北的郧阳六县,西入四川,攻破川东重镇夔州,天下震动。朝廷急调已升任右佥都御史的卢象升抚治郧阳。此时马回回等人返回湖广,在郧阳的黄龙滩和卢象升激战。明史载:“时蜀寇返楚者驻郧之黄龙滩,象升与总督陈奇瑜分道夹击,自乌林关、乜家沟、石泉坝、康宁坪、狮子山、太平河、竹木砭、箐口诸处,连战皆捷,斩馘五千六百有奇,汉南寇几尽。”当时聚集在郧阳附近的各方义军达到四十多万,卢象升的处境非常艰难,他的悍勇又一次表现的淋漓尽致,在深山绝谷中日夜追敌。在给外舅王带溪的几封信中,他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不料一至郧阳,千难万苦......日在深山绝谷之中,千里无人之地,与士卒仆夫起居。”“或皇天相佑,数十万流寇雾灭烟消。”他当时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但最终居然成功了。“郧事之难、之苦,海内所无。两月来督剿流寇,九战皆捷,斩首万余,地方已敉平矣。所难者收拾破残,图维善后耳。”(《卢象升疏牍》卷十二)安抚地方,收拾残局,也是他的长处。
  崇祯八年,义军的战力发生了质的变化,洪承畴在这一年的奏疏里说:“先时贼避兵逃窜,今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怀陵流寇始终录》卷八)这年的正月,义军主力共十三家七十二营在河南荥阳聚会,推高迎祥为盟主。洪承畴试图围堵,但没有成功。义军横扫中原,转战千里,正月十五日,攻克凤阳,焚毁了朱明的老家祖坟。崇祯八年五月,卢象升迁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六月,洪承畴最得力的部下曹文诏战败自杀。曹文诏是当时明军第一悍将,他死后,洪承畴的围剿计划完全失败。八月,明廷任命卢象升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西北的剿匪由洪承畴负责,东南的则由卢象升负责。此时义军主力在中原活动,卢象升担负起剿匪的主要职责。不久卢象升兼总督山西、陕西军务,赐尚方剑,便宜行事。
  崇祯八年十一月,闯王、扫地王、闯塌王、整齐王等攻打汝州和洛阳。卢象升昼夜兼程驰援,先在汝州击败了整齐王,整齐王随即和闯王等汇合围攻洛阳。“贼部众三十余万,连营百里,势甚盛。象升督副将李重镇、雷时声等击高迎祥于城西,用强弩射杀贼千余人。迎祥、李自成走,陷光州,象升复大破之确山。”闯王等人惨败后只得往东南行进,入南直隶,又一次逼近朱家的老巢凤阳。卢象升在后紧追不舍,先一步到达凤阳,于崇祯九年正月在凤阳大会诸将。这时,闯王、闯塌王、八大王、摇天动等七家义军数十万人疾攻滁州,卢象升率领总兵祖宽的关宁铁骑驰援,闯王措手不及,“贼连营俱溃,逐北五十里,朱龙桥至关山,积尸填沟委堑,滁水为不流。”闯王等人的残部不得不退回河南,在朱仙镇又被紧追的卢象升大败,只能向裕州、南阳一带奔窜。二月,“象升合宽、大乐、岱兵大破之七顶山,歼自成精骑殆尽。”这时义军消耗很大,对于明军而言,剿匪形势极其乐观。“(卢象升)遣使告湖广巡抚王梦尹、郧阳抚治宋祖舜曰:‘贼疲矣,东西邀击,前阻汉江,可一战歼也。’两人竟不能御。”三月,闯王率领闯塌天、蝎子块等九家义军的残部南渡汉水,经郧阳至兴安返回陕西。七月,起义军的总盟主高迎祥被陕西巡抚孙传庭俘虏,送京后遭凌迟处死。
  崇祯九年七月,清军经由宣府、大同又一次入侵,劫掠京畿地区,京师告急,明廷诏令卢象升保卫京城,再赐尚方剑。起义军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象升)既行,贼遂大逞,骎骁乎不可复制矣。”(《明史卢象升传》)
  崇祯九年满清入侵的领兵官是阿济格和阿巴泰,八旗兵共十万将京师附近洗劫一空,克十二城,获人蓄十七万九千八百二十。卢象升进京时清军已经撤离。他们将抢来的汉族民间美女浓妆艳抹置在车上,奏着盛乐如同凯旋,还高举“各官免送”的木板。明朝的官兵却很有礼貌,跟在后面目送清军满载着子女金帛退出关外。九月二十二日,朝廷任命卢象升为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卢象升要求陛辞,和崇祯面谈治理国家的策略,没有获得同意。
  这个时期的卢象升是非常寂寞与痛苦的。他在给他外舅的信中写道:“甥以孑然一身,独处大风波患难之中,万死一生,为朝廷受任讨贼之事。海内竟无一人同心应手者,唯见虚谈横议之徒,坐啸画诺之辈,望恩修怨,挟忿忌功,胸鲜隙明,喙长三尺,动辄含沙而射,不杀不休。若非圣天子明察贤奸,任人不贰,则甥已早毙于刀锯鼎镬之下矣。”他的寂寞,在于找不到同心之人。岳武穆说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则天下太平。那时候恰好是满天下文官爱钱,武将怕死。坐在office里看文件批条子的衮衮诸公们,又一个个嘴有三尺长,对在战场上流血流汗的他诽谤不断,恨不得将他杀死。他在几年间由区区一个知府升至总理中原军务,感激的大概还是崇祯对他的信任。《明史》引用了他的一条奏章:“台谏诸臣,不问难易,不顾死生,专以求全责备。虽有长材,从何展布。臣与督臣,有剿法无堵法,有战法无守法。”两军对垒,需要随机应变,象他这样喜爱野战的人,正如岳武穆所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廷臣言官们偏偏要妄加言论,他不得不表示愤怒。
  他在《剿寇第一要策疏》中对义军越剿越多的事实作了最简单直接的解释:“民从贼,多起于饥寒;兵从贼,多缘于缺饷。”军民的暴动,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法活下去了,剿匪的根本,还在于要让民众可以有活路。他的《靖寇绥民八则》为:“酌缓征之宜以延民命,勤修废之役以奠民居,通山泽之利以济民穷,戢刁告之风以降民害,禁差拘之拢以安民生,广招垦之术以裕民养,恤行户之苦以资民用,严驿递之归以苏民困。”
  在给朋友的信中,他屡次发牢骚,“边地风尘,消磨气体,岂人而铁石乎?”只有江南家乡的美景,值得怀念,“塞北江南,梦思耿耿,故园松竹,相见何期?玉关人徒增怅耳。”他一再想念江南多病的老母,但“边事大坏,某素奉教于长者,不敢不尽心为之。”。
  当时东北关外的大凌河已经失守,但松山锦州仍在,山海关防线仍很牢固。宣府、大同一带则形同虚设。在他的努力下,形势渐渐好转。第二年,军区屯田的粮食大丰收,崇祯谕令九边皆要学习宣大军区的榜样。
  考察卢象升和崇祯的关系,是一件有趣的事,可惜资料实在缺乏。应该说崇祯在当时是很信任卢象升的,每次都将他放在最危急的地方。另外一件事也透露出些许信息。崇祯十年,户部尚书侯恂(侯方域之父)下狱,吏部尚书郑三俊故意轻判,崇祯大怒,将郑三俊也下狱。侯恂和郑三俊都是正直有声誉的人,许多大臣都上疏救援他们,但崇祯不同意,“宣大总督卢象升复救之”,崇祯终于同意了。对于崇祯来说,这相当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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