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践一听不错,立刻派人在内宫挑选美女八名,连同白璧二十双,黄金千镒,让文种暗中登门拜见伯嚭。伯嚭起初听说文种求见,并没在意。可是当他的随从禀告他说文种是携重礼而来时,立即下令召见。等文种进到营中,伯嚭又“倨坐以对”,神色傲慢。文种跪着致词道:“寡君勾践,年幼无知,开罪吴王,如今愿作吴臣,又恐吴王不受,故遣文种来拜见太宰,望太宰能在吴王面前美言。”说着,将礼单呈上。此刻的伯嚭,经过二十年之苦心经营,早已不是当年那位志在复仇而勤于国事的规矩大夫了。他官至大宰,成为“天官之长”,权势之显赫已无以复加。作为先王阖庐的托孤大臣,他也完全可以把骄横而缺少心机的吴王夫差,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在唯一不能令他满足的,便只有对财货的贪求和年轻美貌女子的馋涎了。当文种将一大批金光闪闪的宝器堆在他面前,再把八位花枝招展的美女唤上堂来时,伯嚭那鹰隼般贪锐的目光里,顿时溢满了痴迷、淫邪的喜色。
伯嚭虽然内心欢喜,外表却又假装正经道:“越国旦暮且破,越国所有的财富还怕不全归属吴国吗?你们仅仅用这点礼物,休想收买我。”文种明白他贪心不足,便以攻为守道:“越兵虽败,但还存有几千精兵,仍可力战,即使战败,越国也会焚烧库藏,君臣投奔楚国,吴国又能得到什么呢?即使吴国得到越国的财富,大半也会收入王宫,太宰又能得到什么呢?”接着,文种又点明议和后对伯嚭的好处:“若和议事成,越王并非委身于吴王,而是委身于太宰。那么越国所有贡献,都先经过太宰,再进入王宫,那太宰就可独揽越国的财富了。席话说得伯嚭心满意足,于是以宾主之礼待文种。
世上从来就没有不求回报的贿赂。不过,以如此露骨的形式,诱使对方出卖国家刮益,帮助其大敌度过厄难的贿赂,恐怕就不太多见了。稍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接受这样一桩卖国通敌的肮脏交易。伯嚭身为吴之太宰,岂能不明此中利害!然而,他毕竟太贪婪了--而贪婪,则是可以淹没人性中仅剩的任何一点良知的。
第二天一早文种再次拜见吴王夫差。”愿大王赦勾践之罪,则尽入其宝器、倘若您不肯赦越,勾践将尽杀其妻、子,焚毁其宝器,率五千将卒与您拼命!“口气之强硬,似乎比第一次求和更有过之。伍子胥当即出谏;”夫吴之与越,世仇之敌国也!三江环之,民无所移。有吴则无越,有越则无吴,将不可改变这种状况。勾践贤明,文种、范蠡更是良臣。倘若让其求和而返回,将留无穷后患。今不灭越,悔将无及!“反对和解的态度,依然激烈而不可更改。
但正在僵持不下之际,太宰伯嚭却一反当初之沉默,出来帮文种说话了;”我听说古代讨伐敌国的,也不过迫使敌国臣服而已。现在越国已经臣服,我们还有什么可苛求的呢?“
就这样一句话,扭转了吴越和谈的僵局。吴王夫差本就志骄气做,不把越王勾践放在眼里。听了伯嚭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当即拍案定局,答应越王求和,把围困会稽的大军撤离而去。
骄横的吴王夫差当然不明白;大凡出卖国家利益的卑鄙行当,往往是以最冠冕堂皇的言辞为掩饰的。他于是受了伯嚭的迷惑,放过了本可消灭的可怕敌人。伍子胥则不同。他深谋远虑,早已洞察了此次放过越王勾践的危害。所以退朝以后,即愤愤地告诉臣僚:”越王得此缓解之机,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必能卷土重来。二十年之后,我大吴之国,恐怕要化为一片荒沼了!“这也是一个惊人的预言。然而,伍子胥毕竟不知道,使这一幕求和谈判出现剧性逆转的,竟只是文种进献伯嚭的一批”宝器“和八位”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