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相郑(3)


  裨谌属望子产
  前年,伯有派公孙黑去楚国,公孙黑不肯去,说:“楚国和郑国现在的关系不好,互相憎恨,派我去楚国,这等于是要我死。”伯有说:“你家世世代代都是办外交的。”公孙黑说:“可以去就去,有困难就不去,什么世世代代办外交的?”伯有要强迫他去。公孙黑发怒,准备攻打伯有氏,大夫们为他们调和。十二月初七,郑国的大夫们在伯有家里结盟。裨谌说:“这次结盟,它能管多久呢?《诗经》说:‘君子多次结盟,动乱因此滋长。’现在这样是滋长动乱的做法,祸乱并没有停止,一定要三年然后才能解除。”然明说:“政权将会落到哪一家手中?”裨谌说:“好人代替坏人,这是天命,政权哪能避开子产?如果不是越级提拔别人,那么按班次也应该子产执政了。选择贤人而提拔他,这是大家所尊重的。上天又为子产清除障碍,使伯有丧失了精神,公孙夏又去世了,子产怎么可以逃避责任?上天降祸于郑国很久了,一定要让子产来平息灾祸,国家才可以安定。不这样,郑国就将会灭亡了。”
  论驷良之争
  前年,子产辅助郑简公而去晋国,叔向问起郑国的政事。子产回答说:“我能不能见到,就在这一年了。驷氏、良氏正在争斗,不知道怎么调和。如果能调和,我能够见到,这就可以知道了。”叔向说:“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子产回答说:“伯有奢侈倔强而又固执,公孙黑喜欢居于别人之上,两人互不相让,虽然已经和好,还是结下了仇怨,不久就会爆发。”
  料陈将亡
  前年六月,子产去陈国参加结盟,回来复命,告诉大夫们说:“陈国,是要灭亡的国家,不能结好。他们积聚粮食,修理城郭,仗着这两条而不安抚百姓,他们的国君根基不巩固,太子地位卑微,其他公子却很奢侈,大夫们骄傲放纵,政事各行其是,谁也作不了主,在这种情况下处于大国之间,能够不灭亡吗?十年之内陈国就会灭亡。”
  前年三月十六日,陈哀公弟弟公子招和公子过杀掉太子偃师,立了陈哀公的次子公子留为国君,陈哀公上吊自杀。陈哀公三子公子胜向楚国控诉,楚国人抓住陈国报信的使者干征师,公子留逃亡到郑国。九月,楚国的公子弃疾带兵奉事太子偃师之子公孙吴包围陈国,宋国的戴恶领兵会合。冬季的十月十八日,陈国被灭。
  葬伯有
  伯有喜欢喝酒,便造了地下室,并经常在夜里喝酒,奏乐。朝见的人来见他,他还没有喝完酒,朝见的人说:“主人在哪里?”伯有的手下人说:“我们的主人在地下室。”朝见的人只好都分路回去。不久伯有去朝见郑简公,又要派公孙黑去楚国,回家以后伯有又去喝酒了。前年七月十一日,公孙黑带者驷氏的甲士攻打并且放火烧了伯有的家,伯有逃亡到雍梁,酒醒以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又逃亡到许国。大夫们聚在一起商量,罕虎说:“《仲虺之志》说:‘动乱的就攻取它,灭亡的就欺侮它。’摧毁灭亡的而巩固存在的,这是国家的利益。罕氏、驷氏、丰氏三家的祖先本来是同母兄弟,伯有骄傲奢侈,所以不免于祸难。”有人对子产说:“要靠拢正直的帮助强大的。”子产说:“他们难道是我的同伙?国家的祸难,谁知道如何平定?如果有主持国政的人强大而且正直,祸难就不会发生。姑且保住我的地位吧。”七月十二日,子产收了伯有氏死者的尸体而加以殡葬,来不及和大夫们商量就出走了,印段跟从他。罕虎不让子产走,大家说:“别人不顺从我们,为什么不让他走?”罕虎说:“这个人对死去的人有礼,何况对活着的人呢?”于是就亲自劝阻子产。七月十三日,子产进入国都;七月十四日,印段进入国都,两个人都在公孙黑家里接受了盟约。七月十六日,郑简公和他的大夫们在太庙结盟,又与国内的人们在郑国城门外结盟。
  伯有听到郑国人为他结盟,很生气;听到罕虎的甲士没有参加攻打他,很高兴,说:“罕虎帮助我了。”二十四日,伯有从墓门的排水洞进入,靠着羽颉用襄库的兵甲装备士兵,带着他们攻打旧北门,驷带率领国内的人们攻打伯有。两家都召请子产,子产说:“兄弟之间闹到这个地步,我服从上天所要帮助的一家。”伯有死在买卖羊的街市上,子产给伯有的尸体穿上衣服,头枕在尸体的大腿上而为他号哭,为他收尸并把棺材停放在街市旁边伯有家臣的家里,不久又将他葬在斗城。驷氏想要攻打子产,罕虎愤怒的说:“礼仪,是国家的支柱。杀死有礼的人,没有比这再大的祸患了。”驷氏这才中止了计划。
  为政
  伯有之乱后,罕虎把政事交托子产,子产辞谢说:“我国国小而逼近大国,国中家族庞大而受宠的人又多,我不能治理好国家。”罕虎说:“我率领他们听从,谁敢触犯您?您好好地辅助国政吧。国家不在于小,小国能事奉大国,国家就可以不受逼迫了。”
  贿伯石
  子产治理政事,有事情要公孙段去办,就赠送给他城邑,子太叔说:“国家是大家的国家,为什么单独给他送东西?”子产说:“要没有欲望确实是很难。满足了他的欲望,让他去办事情而取得成功。这不是我的成功,难道是别人的成功吗?对城邑有什么爱惜的,它又跑的到哪里去?”子太叔说:“四方邻国将怎么看待我们?”子产说:“这样做不是为了互相违背,而是为了互相顺从,四方的邻国对我们有什么可责备的?《郑书》有这样的话:‘安定国家,一定要优先照顾大家族。’姑且先照顾大家族,再看它归向何处。”不久,公孙段恐惧而把封邑归还,最终子产还是把城邑给了他。伯有死了以后,郑简公让太史去册命公孙段做卿,公孙段辞谢。太史退出,公孙段又请求太史重新发布命令,命令下来了再次辞谢。像这样一连三次,这才接受策书入朝拜谢。子产因此讨厌公孙段的为人,但担心他作乱,就让他居于比自己低一级的地位。
  施政
  子产让城市和乡村有所区别,上下尊卑各有职责,田土四界有水沟,庐舍和耕地能互相适应,征收财产税和土地税。对卿大夫中忠诚俭朴的,听从他,亲近他;骄傲奢侈的,推翻他。
  复丰卷
  丰卷准备祭祀,请求打猎获得祭品。子产不答应,说:“只有国君祭祀才用新猎取的野兽,一般人只要大致足够就可以了。”丰卷很生气,退出以后就召集士兵准备攻打子产。子产打算逃亡到晋国,罕虎阻止了他而驱逐了丰卷,丰卷逃亡到晋国。子产请求不要没收丰卷的田地住宅,三年以后让丰卷回国复位,把他的田地住宅和一切收入都退还给他。
  舆人之诵
  子产参与政事一年,舆人歌唱道:“计算我的家产而收财物税,丈量我的耕地而征收田税。谁杀死子产,我就帮助他。”到了三年,又歌唱道:“我有子弟,子产教诲他们;我有土田,子产使之增产。万一子产逝世,谁来接替他呢?”
  坏晋馆垣
  前年,鲁襄公死去的那一个月,子产陪同郑简公到晋国去,晋平公由于兄弟国家鲁国有丧事,没有接见他们。子产派人将晋国宾馆的围墙全部拆毁而安放自己的车马。士文伯责备他,说:“我国由于政事和刑罚不够完善,到处都是盗贼,无奈诸侯的属官来向我国的君主朝聘,因此派官吏修缮宾客所住的馆舍,加高大门,围墙增厚,以不让宾客使者担忧。现在您拆毁了它,虽然您的随从能够自己戒备,让别国的宾客又怎么办呢?由于我国是盟主,修缮围墙,为接待宾客。如果都拆毁了,那么将怎么供应宾客的需要呢?我国的君主派我前来请问拆墙的意图。”子产回答说:“由于我国地方狭小,夹在大国之间,而大国需索贡品又没有一定的时候,因此不敢安居,尽量搜索我国的财富,以便随时来朝会。碰上执事没有空闲,而没有能够见到;又得不到命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见。我们不敢献上财币,也不敢让它日晒夜露。如果奉献,那么它就是君主府库中的财物,不经过在庭院里陈列的仪式,就不敢奉献。如果让它日晒夜露,就又害怕时而干燥时而潮湿因而腐朽坏,以加重我国的罪过。我听说晋文公做盟主的时候,宫室矮小,没有可供观望的台榭,而把接待诸侯的宾馆修得又高又大,宾馆好像现在君主的寝宫一样。对宾馆内的库房、马厩都加以修缮,司空及时整修道路,泥瓦工按时粉刷墙壁,诸侯的宾客来了,甸人点起火把,仆人巡逻宫馆。车马有一定的处所,宾客的随从有人替代服役,管理车子的管理员为车轴加油,打扫的人、牧羊人、养马的人各人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各部官吏各自陈列他的礼品。晋文公不让宾客耽搁,也没有因为这样而荒废宾主的公事。和宾客忧乐相同,有事就加以安抚,对宾客所不知道的加以教导,不周到的加以体谅。宾客来到晋国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还有什么灾患?不怕抢劫偷盗,也不担心干燥潮湿。现在铜鞮山的宫室绵延几里,而诸侯住在像奴隶住的屋子里,门口进不去车子,而又不能翻墙而入。盗贼公开行动,而传染病又不能防止。宾客进见诸侯没有一定的时候,君主接见的命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布。如果还不拆毁围墙,这就没有地方收藏财礼,反而要加重罪过了。”谨敢问执事,对我们将有什么指示?虽然君主有鲁国的丧事,但这同样也是我国的忧虑。如果能够奉上财礼,我们愿把围墙修好了再走。这是君主的恩惠,岂敢害怕修墙的辛勤劳动!”
  士文伯回到朝廷汇报。赵武说:“说得对。我们实在是不好,用容纳奴隶的房屋去接待诸侯,这是我们的罪过啊。”就派士文伯去表示歉意并说自己无能。晋平公接见郑简公,礼仪有加,举行极隆重的宴会,赠礼更加丰厚,然后让他回去。晋国重新建造接待诸侯的宾馆。叔向说:“这就是为什么辞令不能废弃吧!子产善于辞令,诸侯因他而得利,为什么要放弃辞令呢?《诗经》说:‘辞令和谐,百姓团结,辞令动听,百姓安定。’他已经懂得这个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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