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相郑(6)


  归晋州田
  前年,子产为丰施把州地的土田归还给韩宣子,说:“过去君王认为那个公孙段能够承担大事,因而赐给他州地的土田。现在他不幸早死,不能长久地享有君王的赐予。他的儿子不敢占有,也不敢告诉君王,所以私下送给您。”韩宣子辞谢。子产说:“古人有话说:‘他父亲劈的柴,他的儿子不能承受。’丰施将会惧怕不能承受他先人的俸禄,更何况担当大国的恩赐?即使您执政而可以使他免于罪戾,后来的人如果碰巧有关于边界的闲话,我国获罪,丰氏就会受到大的讨伐。您取得州地,这是使我国免于罪过,又等于建立扶持丰氏。谨敢以此作为请求。”韩宣子接受了,把情况报告晋平公。晋平公把州地给了韩宣子。韩宣子由于当初的话,占有州地感到惭愧,用州地跟乐大心交换了原县。
  息鬼
  前年二月,有人梦见伯有披甲而行,说:“三月初二,我将要杀死驷带。明年正月二十七日,我又将要杀死公孙段。”到三月初二那一天,驷带死了,国内的人们十分害怕。前年,郑国有人因为伯有而互相惊扰,说:“伯有来了!”大家四散逃开,不知跑到哪里去才好。这年的正月二十七日,公孙段死了,国内的人们就越来越恐惧了。下一月,子产立了公子嘉的儿子公孙泄和伯有的儿子良止做大夫,来安抚伯有的鬼魂,事情才停了下来。子太叔问这样做的原因,子产说:“鬼有所归宿,这才不做恶鬼,我是为他寻找归宿啊。”子太叔又问:“立公孙泄干什么?”子产答道:“为了使他们高兴,立身没有道义而希图高兴,执政的人违反礼仪,这是用来取得百姓欢心。不取得百姓欢心,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百姓是不会服从的。”
  等到子产去晋国,赵景子问他,说:“伯有还能做鬼吗?”子产说:“能。人刚刚死去叫做魄,已经变成魄,阳气叫做魂。生时衣食精美丰富魂魄就强有力,因此有现形的能力,一直达到神化。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不能善终,他们的魂魄还能附在别人身上,以大肆惑乱暴虐,何况伯有是我们先君郑穆公的后代,公子去疾的孙子,公孙辄的儿子,我国的卿,执政已经三代了。郑国虽然不强大,或者就像俗话所说的是‘小小的国家’,可是三代执掌政权,他使用东西很多,他在其中汲取精华也很多,他的家族又大,所凭借的势力雄厚,可又不得善终,能够做鬼,不也是应该的吗?”
  答韩宣子
  子皮的族人饮酒没有节制,所以罕朔和子皮氏的关系很坏。前年二月,罕朔杀了罕魋后逃亡到晋国,韩起向子产询问为罕朔安排什么官职。子产说:“君主的寄居之臣,如果能容他逃避死罪,还敢选择什么官职?卿离开本国,随大夫的班位。有罪的人根据他的罪行降等,这是古代的制度。罕朔在我国的班位,是亚大夫。他的官职,是马师。得罪逃亡,就随您安排了。能够免他一死,所施的恩惠就很大了,又岂敢要求官职?”韩起认为子产答复恰当,让罕朔随下大夫的班位。
  问裨灶
  前年夏季四月,陈地发生火灾。郑国的裨灶说:“过五年陈国将会复国,复国五十二年后被灭亡。”子产问这样说的缘故,裨灶回答说:“陈国,是水的隶属;火,是水的配偶,而是楚国所主治。现在大火星出现而陈国发生火灾,这是驱逐楚国而建立陈国。阴阳五行用五来相配,所以说五年。岁星过五年到达鹑火,然后陈国终于灭亡,楚国战胜而占有它,这是上天之道,所以说是五十二年。”
  裨灶言星
  前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有一颗星出现在婺女宿。裨灶对子产说:“七月初三日,晋国国君将要死去。现在岁星在玄枵,姜氏、任氏保守着这里的土地,婺女宿正当玄枵的首位,而有了妖星在这里出现,这是预告灾祸将要归于邑姜。邑姜,是晋侯的先妣。上天用七来记数,七月初三日,是逢公的死日,妖星就在这时候出现了,我是用它占卜而知道的。”
  论丧
  前年七月初三,晋平公死了,九月,罕虎准备带着财礼前去参加晋平公的葬礼,子产说:“吊丧哪里要用财礼,用财礼一定要一百辆车拉,一定要一千人。一千人到那里,一时不会回来。不回来,财物一定会用光。几千人的礼物出去几次,国家还有不灭亡的?”罕虎坚决请求带着财礼出去,最后用光了他带去的财礼。罕虎回国后,对公孙挥说:“并不是难于懂得道理,难在实行。子产他老人家懂得道理,我对道理还懂得不够。《书》说‘欲望败坏法度,放纵败坏礼仪’,这就是说我啊。他老人家懂得法度和礼仪了,我确实是放纵欲望,又不能自我克制。”
  料蔡与楚王
  前年秋季,为了商量救援蔡国,季平子和韩宣子、齐国国弱、宋国华亥、卫国的北宫文子、郑国的罕虎、曹国人、杞国人商定在厥慭会见。罕虎出行前,子产说:“走不远的,已经不能救援蔡国了。蔡国小而不顺服,楚国大而不施仁德,上天将要抛弃蔡国来使楚国积累邪恶,恶贯满盈然后惩罚它,蔡国一定灭亡了。而且丧失了国君而能够守住国家的也是很少的。到了三年,楚王大概有灾难吧!美和恶的岁星绕行一周的时候必然会有报应,楚灵王的邪恶已经要到岁星绕行一周的时候了。”
  葬郑伯
  前年三月,郑简公去世了。郑国人将要为安葬国君而清除道路上的障碍,到达游氏的祖庙,准备拆毁它。子太叔让他手下清道的人拿着工具站着,暂时不要去拆,说:“子产经过你们这里,如果问你们为什么不拆,就说:‘不忍毁掉祖庙啊。对,准备拆了。’”这样一番以后,子产就让清道的人避开游氏的祖庙。管理坟墓之人的房屋,有位于当路的。拆了它,就可以在早晨下葬,不拆,就要到中午才能下葬。子太叔请求拆了它,说:“如果不拆,各国的宾客怎么办?”子产说:“各国的宾客能够前来参加我国的丧礼,难道会担心迟到中午?对宾客没有损害,只要百姓不遭危害,为什么不做?”于是就不拆,到中午安葬郑简公。君子认为:“子产在这件事情上懂得礼。礼,没有毁坏别人而成全了自己的事。”
  佐郑伯辞享
  前年,齐景公、卫灵公、郑定公到晋国去,朝见新即位的晋昭公。晋昭公设享礼招待诸侯,子产为郑定公相礼,请求不参加享礼,请求丧服期满然后听取命令。晋国人答应了,这是合于礼的。
  平丘之会
  前年,晋国召集全体诸侯会见。七月二十九日,晋国在邾国南部检阅军队,发动了装载甲士的四千辆战车,就在平丘会合诸侯。子产、子太叔辅助郑定公参加会见,子产带了帷布、幕布各九张出发,子太叔带了各四十张,不久又后悔,每住宿一次,就减少一些帷幕。等到达会见的地方,也和子产的一样了。
  八月初六朝见完毕,晋国命令诸侯在第二天中午到达会盟地,子产命令外仆赶紧在盟会的地方搭起帐篷,子太叔阻拦仆人,让他们等第二天再搭。到晚上,子产听说他们还没有搭起帐篷,就派他们赶紧去,到那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搭帐篷了。
  等到结盟的时候,子产争论进贡物品的轻重次序,说:“从前天子确定进贡物品的次序,轻重是根据地位排列的。地位尊贵,贡赋就重,这是周朝的制度,地位低下而贡赋重的,这是距天子附近的小国。郑伯,是男服。让我们按照公侯的贡赋标准,恐怕不能足数供应的,谨敢以此作为请求。诸侯之间应当休息甲兵,从事于友好。使者催问贡税的命令,没有一个月不来到。贡赋没有个限度,小国不能满足要求而有所缺少,这就是得罪的原因。诸侯重温旧盟,这是为了使小国得以生存。贡赋没有个限制,灭亡的日子将会马上到来。决定存亡的规定,就在今天了。”从中午开始争论,一直到晚上,晋国人才同意了。结盟以后,子太叔责备子产说:“诸侯如果来讨伐,我们难道可以轻易地对待吗?”子产说:“晋国的政事出于很多家族,他们不能一心一意,苟且偷安还来不及,哪里来得及讨伐别人?国家不和别国竞争,也就会遭到欺凌,还成个什么国家?”
  回国的路上,子产听说罕虎死了,号哭着说:“我完了!没有人帮我做好事了,只有他老人家了解我。”
  孔子认为:“子产在这次盟会中,足以成为国家的柱石了。《诗经》说:‘君子之所以欢乐,是因为他是国家和家族的柱石。’子产是君子中追求欢乐的人。”又说:“会合诸侯,制定贡赋的限度,这就是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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